Thursday, February 7, 2013

ion01 法拉第在研究電解時,就發現通電時溶液中也會有與電流成正比的流量。顯然,電流被物質帶著走。他並測出電量與被電解物之質量之比值,發覺若以原子的觀點而言,每個原子帶(正)電之量有一最小單位。他命名這種帶電的原子為「離子」(ion,希臘文「遊走者」)。

法拉第在研究電解時,就發現通電時溶液中也會有與電流成正比的流量。顯然,電流被物質帶著走。他並測出電量與被電解物之質量之比值,發覺若以原子的觀點而言,每個原子帶(正)電之量有一最小單位。他命名這種帶電的原子為「離子」(ion,希臘文「遊走者」)。

 

 
第八講 量子論
曼殊室利菩薩好論極微。──金聖歎(西廂評)
光譜,放射性,電子、原子核之發現,電子之軌道,質點與或然率波,測不準原理
8.1】 天文與光譜:太陽光譜是牛頓的重要成績之一。 到了十八世紀中,金屬或鹽在燃燒時,會發出特定的譜線,才被發現(1752, J. Melvill)。十九世紀初年,太陽光譜中有黑線之事,方被觀察到(1802, W. H. Wollaston)。
赫歇爾父子(英, Francis Willian Herschel, 1738-1822, John Herschel, 1792- 1871 ) 主要的工作是在天文。老赫歇爾造了當時罕見的大望遠鏡(口徑 1.22 米,長12米),在1781年發現了天王星,打破了古來的「五大行星」說法。更重要的,他做了四次恆星的全圖,從其中發現太陽也在動,而且也是銀河系中眾星之一。他的兒子則把他的工作申延到南半球。──這樣開始了「星雲」(Galaxies或「宇宙島」的觀念是德國哲學家康德 Emanuel Kant, 1724-1804, 提出的)的研究,澈厎改變了我們對宇宙的認知。小赫歇爾也可能是最早提出用光譜來研究星的成份的人。
十九世紀中,海德堡大學的本生(Robert W. Bensen, 1811-99) 與克希和夫(Gustav R. Kirchhoff, 1824-87)終於確認了太陽中的鈉譜線。他們並發現了各種固態或液態物質,高溫時放出連續光譜(如電燈中的鎢絲);連續光譜之強弱,祗與溫度有關,與物質的種類無關。而高溫氣態物質在背景光弱時放出一定的譜線,但在低溫時也會吸收較強的背景光中的相同譜線;這種不連續的譜線,其分佈與強弱,是物質種類的一個確定的指標。(故太陽是一個高溫的液体或固体,外包的氣体中有鈉)。此後,以光譜研究物質之成份、包括星的成份成為一門專學──光譜學。有許多元素便以此而發現。最有名的是氦元素先在太陽光譜中發現(1878, Norman Lockyer),後來(1895)才在大氣中找到的故事。
1885年,瑞士一個技術學校的教員巴默(Johann Balmer)發現了氫的可見光譜中有一段的頻率可以有簡單的關係,(今稱巴默系列 Balmer Series):
ν=ν0[(1/n2)-(1/m2)], (n=2, for Balmer Series)
其中ν0為常數, n,m 為整數(m>n)。這個規律很快就被推廣到其他光譜線上去(今稱 Ritz' Combination Rule)。但是,這些譜線有什麼意義?特別是:它與物質構造有什麼關係?在沒有進一步的發展前,至少有兩點可以想到:(1)原子一定不只是「堅硬的小球」,必有更進一步的構造。(2)電磁力一定與原子內或或原子間的「構造力」有關。否則很難了解為什麼原子會吸收或放出特定頻率的光(電磁波)。
8.2】 離子、陰極射線、X-光與電子:1830年左右,法拉第在研究電解時,就發現通電時溶液中也會有與電流成正比的流量。顯然,電流被物質帶著走。他並測出電量與被電解物之質量之比值,發覺若以原子的觀點而言,每個原子帶(正)電之量有一最小單位。他命名這種帶電的原子為「離子」(ion,希臘文「遊走者」)。
法拉第也做了一些氣体中通電的研究,發現氣壓低時通電較易。十九世紀下半葉,真空中「陰極射線」的研究相當流行。陰極射線研究之一個「副產物」是1895年德國的倫琴(Wilhelm C. Roentgen, 1845-1923)注意到真空管附近,包在紙內的厎片無緣無故地曝光,因而 發現了 X-光。X-光後來成為醫院中的必備儀器,但在科學上,其光譜之研究提供了一種更可靠的「原子序」(英,Henry Moseley, 1887-1915,盧瑟福最得意的學生,在1913年提出新的周期表,旋即戰死)。又用來測定晶体格子間距離(英William Henry Bragg, 1862-1942,其子William Lawrence Bragg,1890-1971),開始了固態研究,皆有重大意義。
1896年,威爾生(英,Charles T. R. Wilson, 1869 -1959) 發明了「雲霧室」(Cloud Chamber) ,可以直接看到帶電粒子的軌跡。1897年,湯姆生(英 Joseph J. Thomson, 1856-1940)利用電磁場作用及雲霧室,終於証實了「陰極射線」中是一種新粒子:它帶負電,比氫原子之質量小得多(1/1800),電量則與氫離子相同。這後來被命名為「電子」。
荷蘭的齊曼(Pieter Zeeman,1865-1943)在1896年,發現在磁場中的原子之光譜線會分裂成數條(今稱「齊曼效應」)。洛仁茲假定電子在原子中往復運動,計算磁場之影響,解釋了此效應。故此時之認識是:原子中至少有電子與離子。
8.3】 放射性與原子核:X-光發現以後,這種能穿透人体,照出骨骼的光,自然引起了廣大的興趣,歐洲的各實驗室吹起了一陣「射線熱」(也有不少搞錯的)。法國的柏克勒Henri Becquerel, 1852-1908)與居禮夫婦(Pierre Curie, 1850-1905, Marie Curie, 1867-1934)發現了許多元素自動會發出強大而有穿透力的射線。不久,這些射線被分別而辨認出來: α射線是帶有兩個正電的氦離子(此時尚不知何謂原子核), β射線是高速的電子, γ射線是一種比X-光頻率更高的電磁波。
紐西蘭出生的天才實驗家盧瑟福(英Ernest Rutherford, 1871-1937)是首先認出α的人。他在湯姆生的實驗室中做過三年助理。1900年起,他在加拿大麥吉爾大學(McGill Univ.) 與化學家索地(英,Frederick Soddy1877-1956)合作,除認出α,β 之外,並確定了原子之蛻變(似乎完成了古代鍊金者之夢),發現了同位素(從此所有元素的原子量都近於整數)。1907年,他到英國曼澈斯特大學,建立了有名的實驗室。1908年,他獲得諾貝爾化學獎。但他最重要的工作:發現原子核,卻在1911年。
當時大多數科學家都相信湯姆生的模型:原子像「葡萄乾布丁」;電子較小,嵌在較大的原子裡,而固体中原子與原子相鄰,連成一体。盧瑟福想到:用α 射線撞擊原子,或許可以探究一下原子的構造。他用 α打一片薄金箔,一試之下,結果令他大吃一驚:大部份的α 完全無阻地通過。但有一小部份,竟然反彈了回來。他說:「這就像用槍彈打一張紙,子彈居然反彈回來一樣不可思議。」他推論出:原子的質量,大部份集中在一個很小的、帶正電的「原子核」上。而電子在外圈繞之而轉──像一個小型的太陽系。
盧瑟福也受邀參加了1911年索未會議。在會中,他談他新發現的原子模型,但沒有人相信。主要的反對理由是:這樣轉圈子的電子,按照麥斯威爾的電磁學,必然會不斷放射電磁波,也會不斷損失能量,很快就會「掉進」原子核內去。如果物体由這樣的原子構成,物体豈不崩潰?盧瑟福自信很強,(而且,多少有些對那些「搞理論的」不服氣)並不氣餒。回到曼澈斯特,不久就有一位出身望族的丹麥青年波爾來訪,對他的原子模型表現了熱烈的興趣。盧瑟福十分高興,將索未會議的資料給了波爾。這會議中有一半在談蒲朗克的量子論。波爾雖不是完全對量子論無知,但這些最新資料對他一定也有相當啟發。──1913年他提出了重要的「波爾原子模型」,把盧瑟福的模型加上蒲朗克的量子論,開始了廿世紀的第二次對牛頓物理的革命。
8.4 蒲朗克的黑体輻射公式:蒲朗克(德,Max Planck, 1858-1947)生性保守,人品端方,是一個「不情不願的革命家」。他是一個法學家之子,在慕尼黑上大學時,他的教授勸他不要學物理,因為「物理學已經完成了,很難再有突破。」但他還是選擇了物理,並以熱力學作為其專精。以後他在柏林大學任教授,十分用功,對當時的物理各方面都有深厚的功力。1894年被選為柏林科學院院士。
在十九世紀未,對高溫的固体或液体放出的連續光譜之研究,有相當的進展。假定這種電磁波與「黑色」物体可以達到平衡(即同溫度;因為「理想黑体」可任意吸收所有光,平衡時亦以同率放出相同的光,故又稱「黑体輻射」),以熱力學的方法,可以推論得:(1)連續光譜祗與溫度有關,與物質的種類無關。(2)每單位体積的能量密度與溫度的四次方成正比:。此稱史提芬─波茨曼定律,其中 為史提芬─波茨曼常數,可以由實驗測得。(3)可以解釋何以溫度漸高,光線的顏色由紅而白而藍(最亮的波長與溫度成反比 )。
然而,連續光譜的成因與光譜分佈的形態,還沒有一個解釋。1900年,英國的瑞利(John W. S. Rayleigh, 1842-1919)與井士(James H. Jeans, 1877-1946) 把波茨曼的統計力學方法,用到此處(能量與電磁場的平方成正比)。其計算結果在低頻電磁波,與觀測值符合,但計算值中越高頻所含的能量越多,顯然違反了以上的(2)、(3)。當時有人戲稱此為「紫外的大禍」,因為:如果這是事實,太陽必發出極強的高頻光,所有動、植物都免不了滅種。
蒲朗克也在1900年研究這個問題。他首先「湊」答案:加上了一個「可調參數」 h,使連續光譜的分佈式在高低頻都合理,然後用實驗數據算 h。不料這樣湊得的光譜公式,竟然與觀測得到的光譜分佈,若合符節!他不得不再想一想他湊出的公式,是不是有些道理。研究到當年年厎,他發覺:如果假定高溫物体發光時,其放出的能量值不是隨便什麼值都可以,而必須是一個與光頻率ν 成正比的定值的整數倍:
E=nhν, n=1,2,……, h= Planck’s constant=6.63x10-34 joule-sec.
則用瑞利─井士同樣的方法,他可以「導出」他的公式。
他在年厎的德國物理年會做了報告,量子論於是誕生。但他自己都不敢相信這種「能量值非連續」是事實。從亞里斯多德到牛頓,沒有任何有關運動的量是不連續的;這種不連續,似乎要想像都很困難。蒲朗克當年已經四十多歲,他以後花了十幾年的力氣,想找出一個「更合理」的解釋,沒有成功(到1914年,他才在痛苦中認輸)。而年輕一輩的如愛因斯坦、波爾等人,則早把量子的概念,大大地推廣了出去。他的 h,也成為物理中最重要的基本常數之一。
以後的蒲朗克,雖然不再有重要建樹,但他的正直、氣度與見識,使他成為德國科學界最受尊敬的「大老」。1933年,愛因斯坦被迫離德,蒲朗克十分惋惜,公開稱揚愛因坦是牛頓以後最了不起的物理學家。這使急於建立「德意志民族科學」,特別要排除猶太人影響的希特勒大怒,當面斥責七十五歲的蒲朗克:「要不是看你老,就送你去集中營!」
8.5】 愛因斯坦之光電效應公式(1905)與固体比熱模型(1907):蒲朗克的量子論一開始並沒有引起太多注意。愛因斯坦在尚未離開專利局的時侯,就使用量子的觀念解決了兩個問題,這使大家不得不對量子論重作評價。
德國的陰極射線專家李納德(Philipp Lenard,1862-1947)在1902年發現了一個很奇怪的現象,稱為光電效應(現在的電梯、自動門上尚有用此效應操控的):真空管中的金屬表面,如果被紫外光照射,會射出電子。這種電子的能量,與波長有關;而電子的數量,與光的強度有關。這很難以麥克斯威的電磁理論解釋(麥斯威爾理論應該得到電子能量與光的強度成正比)。愛因斯坦大膽地使用蒲朗克的結果,但做了更進一步假定:光線中都是「光子」,其能量即是hν。金屬中的電子在吸收光的能量時,一次只能取一個「光子」,扣除電子掙脫金屬表面時必須付出的能量,他得到一個很簡單的光電效應公式:
E=hν-φ, φ=電子離開金屬表面須要付出的能量
這就是說:電子的能量,加上φ後,與入射的波長成正比;而電子的數量,與光中的「光子」數,即強度成正比。這個結果,當時相信的人也不多。它十幾年後才在實驗室中被米立坎(美,Robert Millikan, 1868-1953 ,最著名實驗的是用油滴測出電子的電荷) 証實。(李納德起初對愛因斯坦傾倒備至。但後來在納粹當權時,攻擊愛因斯坦最賣力。)
固体比熱的問題在用「能量均分定理」解釋了杜龍─柏蒂定律:摩爾比熱以後,進展不多。但這個定律,並不準確,尤其在低溫時,固体比熱皆下降得很快;下降的程度,各物体雖有不同,但在近於絕對零度時,所有的比熱,也都接近於零。愛因斯坦的設想:既然固体的原子可以看作一個小小的振動粒子,則必有一個頻率。這頻率可因物体之種類不同而不同。他大膽地假定每個原子可以擁有的能量也是不連續的,與蒲朗克的黑体輻射的假設一樣:
E=nhν; n=0,1,2,…..
如此,他用統計力學的方法,計算出的摩爾比熱 C,與實驗值比較,吻合程度極好。這個理論可能是使許多人開始重視量子論的一個關鍵。(但以後這理論被發覺太簡化了,固体中的原子振動頻率不是單一的。)
8.6】 波爾的原子模型:波爾(Niels Bohr,1885-1962)出生於丹麥的一個以思想開放而著名的家族。他的父親是哥本哈根大學的生理學教授。外祖父是猶太人,既是銀行界的領袖,也是國會議員。一位姑母是丹麥的教育的改革者。他從小就在既富裕,又開明的環境中成長,而且常接觸到當時有名的學者專家。他的哥哥(Harald Bohr) 比他更為聰明外向(而且是奧運銀牌足球隊的主將),後來也成為著名的數學家。
他在丹麥得到博士之後,便到英國湯姆生的實驗室工作1911) 。但不到一年,便被盧瑟福的原子模型吸引,轉到曼澈斯特。又不到一年,他回丹麥結婚。1913年,他發表了他的量子原子模型。其後他主持了理論物理研究所(一半的經費是出自丹麥有名的啤酒廠Carlsburg),成為量子論中舉足輕重的「哥本哈根學派」的創始者。他不拘小節,但對研究十分投入。常常一面打乒乓(他的球技甚高,在物理學家中幾無敵手),一面爭辯物理到深夜。──這與愛因斯坦喜好的獨自瞑想的工作習慣完全不同。
波爾的設想:原子中電子的,必然有一種「穩定狀態」,不必放射電磁波,故能量不減,也不「掉進」原子核之內。這種「穩定狀態」之存在,非用蒲朗克的量子論不可──簡而言之,他要用蒲朗克,來規避麥克斯威。但如何計算這種「穩定狀態」,他苦思不得其解。1913年,他的一位老同學(H.M.Hansen)來看他,提醒他,當年他們一起上課學過氫原子光譜的巴默公式。波爾多年後回憶說:立刻一切都清楚了。
他很快就做成了他的氫原子模型:一個電子以圓形軌道繞原子核而轉。但只有滿足以下條件的才是「穩定狀態」,不必放射電磁波:
Jmvr=nħ;其中 J為角動量,n為正整數,ħh/2π
這又「量子化」了角動量,不符牛頓力學。但他用牛頓力學,加上庫倫定律計算出「穩定狀態」的能量:
En=-constant/n2;其中 constant=13.6 eV
他又大膽地假定:電子放射電磁波,不按照麥克斯威的電磁學,而是在兩個「穩定狀態」的「能階」之間作「量子躍遷」。其放出電磁波的波長之計算,則是把蒲朗克的量子公式倒過來用:
hν=Em-En
這樣,波爾「導出」了巴默的公式,與觀測十分符合。
盧瑟福看到這結果後,將信將疑,想不到他的原子模型竟然動搖了牛頓與麥克斯威兩大「古典」學說。愛因斯坦卻十分欣賞這結果,稱讚這是:「物理中最高的音樂性。」( 希臘的「世界和諧」觀。)蒲朗克終於放棄了從古典物理解釋 h之可能性。
這個「模型」(特別是「能階躍遷」)之重要性,立刻就被物理界認識。它能解釋光譜線的來源,必有其道理。1914年,弗朗克(James Franck,1882-1964)與赫茲用電子撞擊汞蒸氣,測定電子能量被吸收與汞氣光譜線之關連,在實驗室中証明了「穩定狀態」之存在。但很多人,包括波爾本人、愛因斯坦、蒲朗克在內,也体會到這「理論」中不完整的地方很多,最多是一個「前奏」。要解決原子的構造問題,非要有全新的力學與電磁學不可。這方面,1913年波爾提出了「相符原理」(量子的理論用在宏觀的物体上,必與古典的結果相符,故牛頓在宏觀時還「幾乎」是對的。否則理論就會與我們的生活体驗起衝突。)作為起步。──但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了。
8.71914年以後:第一次世界大戰在1914年爆發,此後的一些世界大事:
1914-18 年,第一次世界大戰。1917年,俄國革命,蘇聯成立。1919年,中國「五四」運動。1920年,國際聯合會成立。1929年,經濟大恐慌。1933年,德國希特勒當政。1937年,中日戰爭爆發。1939年,第二次世界大戰歐戰開始。1944年,哈佛大學與IBM 合作製成電動計算機。1945年,美國原子彈試爆;德、日先後投降;台灣復歸中國;聯合國成立。1947年,美國貝爾電話公司實驗室發明電晶体。1949年,中共宣布政權成立。1950-53,韓戰。1961年,蘇聯太空人昇空。1963-73,越戰。1966-76,中共文革。1969年,美國人登陸月球。1970年,中華民國退出聯合國。1973年,石油危機。1978年,中美斷交。1991年,蘇聯解体。
這一段時期,也許是距離太近了,反倒不易簡單地描繪出一個輪廓。但大致上是舊的体制、觀念逐漸失靈,而新的体制與觀念尚未建立。例如,第一次世界大戰各國正式宣戰,愛國的情緒高昂:「一切為勝利」,戰敗國受到嚴懲。但到越戰,這一切都成了疑問。共產主義一度被認為是歷史的必然(像牛頓力學的觀念),但如今似乎是一個謊言。「市場機制」逐漸壓倒所有「意的牢結」(Ideology) 。──每個世代都有其改變,但或許因為改變之大,速度之快,使一種強烈的「荒謬感」、「斷裂感」(量子躍遷?)成為廿世紀的特點。
這種感覺反映在思想上:哲學上有史本格勒的「西方的衰落」(德 Oswald Spengler, 1880 -1936, "Der Untergang des Abendlande", 1923) ,「存在主義」,「結構主義」,「解構主義」等。以及文藝方面的「荒謬劇場」,「達達藝術」,「無調音樂」等等「顛覆性」的藝術。流派之繁多,風格之岐異也藉傳播之發達,快速傳達到世界各角落(如「重金屬搖滾」等)。當然,四平八穩的文藝也仍然有其「市場」。
量子力學主要是兩次大戰之間的產物。
8.8】 物質波:狄波義(Louis-Victor de Broglie, 1892-1987)是法國世家之後,一出世便有「王子」頭銜。他有一位哥哥(Maurice de Broglie) 是 x光專家,對他介紹愛因斯坦的成就,使他對物理發生了興趣。他在戰前便拿到了法學與物理學兩個學位。第一次大戰時,他入伍當兵。戰後退伍以後,他到巴黎大學進修物理博士學位。他的博士論文中提出了一個簡單,但極有創意的構想:愛因斯坦既然提出「光波」有「光子」的性質,那「電子」為什麼不可以有「物質波」的性質?他用「物質波」來計算波爾的原子模型,他發覺,如果用動量p來決定「物質波」的波長λλ = h/p ,波爾的「穩定狀態」無非就是物質波的(環狀的)「駐波」。
這篇論文使巴黎大學的當局十分頭痛,不知道怎麼辦,只得送給愛因斯坦審查,愛因斯坦回覆說:觀念雖大膽,但理由充份。狄波義不但拿到了學位(1924),而且在1929年以博士論文得到諾貝爾獎。──1927年,美國貝爾實驗室的大衛生(Clinton J. Davidson, 1881-1958) 與英國的小湯生(George P. Thomson, 1892-1975, 發現電子的J.J. Thomson 之子) 以晶体對電子「物質波」之干涉實驗,証明了狄波義的構想正確。他們在1937年也得到諾貝爾獎。
8.9】 波動方程式:由於愛因斯坦的稱揚,狄波義的「物質波」構想在歐洲物理界傳揚了開來。不久,在愛因斯坦的母校:蘇黎世的高等技術學院的一個物理教授舒留定格(奧,Erwin Schrödinger, 1887-1961) 也聽到了這個構想。
舒留定格是一個工廠老板之子。生長於維也納,很染上了維也納式「世紀未」玩世不恭的風流格調(頗有些艷聞)。他多才多藝,通四國語言,出版過一本詩集。此前,他的物理作品雖多,但創見不足,並不重要。愛因斯坦稱他為:「風流才子」。他在幾年前,其實已有與狄波義相類似的想法,但沒有下功夫去做。1925年聖誕假期,他躲到山中幾個星期,寫下了四篇漂亮的論文,建立了「量子力學」。其中包含了「舒留定格方程式」,或稱「波動方程式」:
-(ħ2/2m)2ψ + V ψ= iħ∂ψ/∂t (此中符號太麻煩,不解釋了。)
這方程式式中的ψ,稱為「波動函數」,是狄波義的物質波的數學表示法。這個方程式在量子力學中之功用,如同牛頓的一樣:它可以完全決定「物質波」的在受力(力由「位能」V代表)下的行動。它符合狄波義的波長─動量關係與蒲朗克的頻率─能量關係。更有甚者,他不但能「解得」波爾的原子模型,得到同樣的「穩定狀態」,更能描述電子如何在穩定狀態之間躍遷。甚而可以計算出躍遷所用的時間。而且也滿足波爾的「相符原理」。
蒲朗克、愛因斯坦都對舒留定格這項工作十分欣賞。「量子力學」終於提出了一個完整的系統性理論,可以在原子的層次,計算物理中的基本問題:物質如何動?1933年,舒留定格也得到諾貝爾獎。
在舒留定格發展「波動方程式」前一年(1925),有些重要的發展。海森堡(德,Werner Heisenberg,1901-1976) 與狄拉克(英,Paul A. M. Dirac, 1902-1984) 等人發展了較抽象的「距 陣力學」,隨後即被証明與舒留定格的波動力學「等效」。鮑利(奧,Wolfgang Pauli, 1900-1945) 則提出了「排斥原理」(原子結構上,一個「穩定狀態」只能容納一個電子)。因每「軌道」上有兩個電子,故電子除質量、電荷外,必有另一種「物性」,使它能有兩個「狀態」。這個「物性」後來被稱為「自旋」(因其可與角動量相加)。
以舒留定格方程式為中心,加上粒子自旋的「量子力學」,以後的應用極廣。在1932年查得威克(英,James Chadwick, 1891-1974,盧瑟福的學生)發現了中子之後,確定了原子核的組成。此時,有一種新的世界觀出現:
1)大尺寸(星系、宇宙)的世界,由愛因斯坦的重力理論(廣義相對論)來解釋。
2)原子核由中子與質子組成,質子數決定原子核的電荷數,也決定原子核外的電子數。(這電子數等於「原子序」。)量子力學由此可以算出整個周期表,完成了當年門捷列夫的心願。
3)對數個原子之結合,量子力學也可以有相當成功的應用,後來發展出「量子化學」。
4)若對很多原子的組合(如一塊晶体) 運用,這又成為「固態物理」。
從小到大,都有了理論解釋。因此,又有人倡言:「物理的終點快到了。」
8.10】「或然的」力學與測不準原理:然而,舒留定格的方程式,仍然留下了很多觀念上的問題。最重要的:物質(如電子)的「本性」究竟是「波」還是「子」?如果用「波」來描述「子」,則「子」在那裡?是否像當時有人的嘲笑:「電子每逢星期一、三、五是子,二、四、六是波。」
對這但問題,1926年德國古廷根大學的教授玻恩(Max Born, 1882-1970,他是鮑利、海森堡的老師),提出了「或然」的解釋:「波函數」的平方,與粒子在此位置的「或然率」成正比。1927年海森堡提出了「測不準原理」:
任何一個物体,其某一方向的位置之不準越小,則在同一方向的動量之不準越大。以數學式表之: ∆px∆x≥ħ/2
(這個原理,可以用數學証明是波函數與或然解釋的結果。)所謂「不準」,在所有測量中都是必有的,通常都是因為儀器不夠精密。但量子力學中的「測不準原量」卻是說:無論儀器多精密,這種不準都不能避免。可以說:這根本是物体的本性!──但是因為h 很小,若質量大,体積大時,這種不準看不出來。──然而,在原子大小的物体上,這就會使一個「子」成為「雲霧狀」的一片。因此,我們從根本上就不可能知道一個小粒子的精確位置或速度。
這種觀念,頗有些神祕感。電子雖然仍是一粒一粒的,但它「瞻之在前,或焉在後」。它的行動永遠不可能「確知」,最多只能知道它「或然」的行為。──這對「決定論」自然構成了嚴重的挑戰。但由波茨曼的統計力學的觀點而言:既有未知,自然有未定與或然。故量子力學與統計力學有很自然的配合(比牛頓力學與統計力學更自然。)
8.11】小結:量子力學以後的成功,是非常明顯的。有太多的發明從量子而來(比較實用的如電晶体、雷射等)。但是量子力學的解釋,至今尚有爭議。
 
愛因斯坦始終不能相信玻恩的或然的力學。他著名的話:「上帝不會擲骰子。」但哥本哈根學派的「教父」波爾,卻堅主「或然」之說,他反駁說:「愛因斯坦,你少對上帝發號施令。」他們兩人之間的「世紀大辯論」,是科學史上最精采的一頁。兩人相互尊重,但也不能折服對方。舒留定格也不能接受「或然」之說,他到哥本哈根與波爾辯論很久,但不能「攻破」或然之說。最後他因而病倒,在病床上很傷感地說:「我但願當初沒有寫下那個式子。」
 
目前看來,「或然」之說一時是在上風。物理以後的發展,也以此為基礎。但誰也不敢保証,這就是最後的真理。──話又說回來,物理本來就不是最後的真理,最多祗是尋求真理的一個過程。
〔錄影帶〕「原子」
〔閱讀〕早期量子論的一些名家如蒲朗克、愛因斯坦、舒留定格、海森堡等人,都很會寫富有哲理的文章。這些文章由 Ken Wilber 收集了一部份,編成 Quantum Question: Mystical Writings of the World's Great Physicists.
最近對量子力學的爭論,仍然不斷。見 J. Horgan: Quantum Philosophy, Scientific American, Aug. 1992.
【小識】1.物理中的數學
有物理系的學生,問一個問題:「物理中的數學有多重要?像廣義相對論,量子力學,不用數學可能嗎?」的確,廣義相對論中彎曲的四度時空,舒留定格力方程式中的虛數,不用適當的數學工具,簡單的描述一下雖未為不可,深入理解是談不上的,更不能加以運用了。這樣,若說物理(或物理中的理論部份)是數學的一部份有何不可?
一種回答是:現在物理中少不了數學,有點像現代生活中少不了電力一樣。若說生活非電力不可,恐是誇張──不要說古人,現在落後地區的人,沒有電力,還是要生活的。但是,如果生活中沒有電力,不僅是不方便,生活的形態上有很大的不同。有很多重要的事,如:醫療中的 X 光、通訊中的電話等,非電力不可。我們甚至可以說:有電力與無電力,幾乎是兩種不同的人生。但話又說回來,電力雖然這麼重要,但到底只是一種生活的工具。生活中還是有很多極基本的事,例如:思想、呼吸、...等等,最好不要電力代勞(至少我這樣希望)。
物理中的數學也是這樣:沒有數學,很多重要的物理,很難發展。但數學在物理中,到厎只是一種工具。在最基本的物理概念層次上,如:質點位置是否可以測得準,時空是否彎曲,這些問題不是數學可以代勞回答的。但在精確描述這些觀念,如:愛因斯坦方程式,舒留定格方程式,或運用這些概念時,如:用量子力學來算原子光譜,或用廣義相對論來預測星光之偏折,就很難避開數學。
2. 相應原理、測不準原理:波爾雖然並非建立量子力學的主將,但他是這些年輕人(世稱哥本哈根學派)的精神領袖。他在量子力學建立之前,便提出了指導原則「相應原理」(corresponding principle):量子力學必須在一定的極限之下,得到古典(牛頓)的結果。換而言之,兩、三百年來牛頓力學何以效驗如神,必須有個解釋。
波爾的學生海森堡,則(經過理論的推演)提出了另一個「測不準原理」(uncertainty principle):如果粒子(或物体)有波的性質(如狄波義之說),則其位置x與動量p=mv(x方向者),皆不可能測得很精準。且其不準之量DxDp ,必須滿足
DxDp³h(h=6.63x10-34Joule-sec)
牛頓力學中沒有對測量精度的限制。量子力學如果是對的,去測任何物体的位置與動量(質量乘速度),精準度必有這樣的限制;特別要強調:這種不精準不是改良儀器或任何方法可以降低的。──這公式DxDp³h 是牛頓力學的「要害」。──它並且可以讓我們用粗估的方法,判斷什麼時候必須用量子力學,什麼時候可以用牛頓力學。
例如:鋼珠筆尖上的鋼珠,直徑約10-3m,質量M10-5kg。日常生活中,我們「看」它,就是用可見光去測位置x。儘可能地去測,最小的誤差Dx10-6m(可見光之波長)。按上式:DxDp³h ,儘可能地去測,最小的速度不準約Dv=h/MDx»10-23m/sec。這樣的速度誤差,產生一個Dx誤差 ,要1017sec.,也就是十億(109)年,(宇宙年齡10~20´109)。顯然,一般的應用,Dv 無法查覺,考慮DxDp都是多餘。故鋼珠雖「應該」用量子力學來計算其行動(DxDp¹0),但一般情形下,可以用牛頓力學(DxDp=0)。──除非要計算鋼珠十億年以後的事,這才必須量子力學。──這就符合了「相應原理」。〔籃球投不進,不能怪量子力學。〕
但是如果是原子中的一個電子,其結果便不同了。Dx»10-10m(約原子直徑)M»10-30kg (約電子質量),故至少Dv»105m/sec。這樣的速度,每秒可走原子直徑1015.次。換而言之,牛頓力學最多只有10-15sec有效。故計算在原子中的電子持續的周期行動,必須用量子力學。──但對時間較短的現象,如碰撞(光電效應中的電子,或電子撞上螢光幕上一原子),又可以用牛頓力學,視電子為一個粒子。
如果想測原子中電子更準的位置與速度,我們須要有測位置的儀器,反應速度極快,遠超過10-15sec.,並且可為電子留下精確影像位置(超級相機)。但是,如果這位置精準度超過Dx»10-10m,我們又要須重新計算,得到更大的Dv。因此,電子在原子中的更準的位置與速度是測不到的。這是原則上被「測不準原理」所禁止的「資訊」。
 

No comments:

Post a Commen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