谈所谓命运的必然性

长话短说：
此想法脑海中早有，思想史中也早有（决定论），因此每欲提笔，接即罢之，自觉不才。然此事既出，胡言乱语托出也无碍。
此文并非针对某事。只是学术研究。忘勿怪之。
首先我们定义命运：命运，即是社会生活中所发生一切事件和信息的总和。社会生活的信息和事件，从属于物质，从属于地球，从属于宇宙。言下之意，也就是从属于物理学的研究范畴。
再次我们定义因果性。因果性，也即事件产生和信息发生中的连续性。所谓有因才有果。此次袁兄的激情行为不是一蹴而就的。观袁兄的人人状态，不难断，其早就不满于屈从平凡的生活现状。”想想自己很可悲，连想要的是什么都不知道，甚至没有认真自问的勇气”，“一没爬树，二没跳湖～毕业季真失败”，以至于“学士服照看看没啥意思，就不传了”，最后留下“各位等我跳西湖的照片吧”一语成谶。
从某种程度来说，袁兄坠湖，是早就有预兆的。袁兄在我的状态上回复，而我和其他人却没能尽早发觉，留言提醒甚至制止，也是早有注定。事情的发生是因为系统的时间演化让其发生，而不是因为他已经发生而发生。
在一个连续变量的连续系统中（具有因果关系），体系的时间演化由微分方程给出。然而我们的“命运”函数如此复杂，自然不能用孤立力学体系的微分方程（诸如牛顿力学）给出。但有一点，我个人以为，应该是所有诸如此类连续系统演化过程的普遍规律，那就是“唯一性”。系统发展的唯一性，系统演进的唯一性，系统结果的唯一性。
早些的时候我读经典力学著作，里面有这个例子：如果你从房间的一角开始，朝天空扔一本书，那么书是会怎么运动呢？书会基本按照抛物线的规则，掉落在地板上；书自身或许会有一些旋转，旋转的稳定性满足欧拉方程的关系。你的书不会这样走，他不会突然撞向天花板，再突然朝你飞来；转了个180度急转弯后，又如羽毛一般ZIG ZAG的落到地面。 从你的手到最后落地，书有无穷种路径可选。我们的问题是，为什么书偏偏选择了第一种？
你当然会说，这还不是牛顿定理干的好事。可牛顿定理只描述此时此刻的问题，他又怎么能确定一个完整的路径呢？
摆脱牛顿思想的局限，而对路径本身进行研究，是分析力学发展的一个重要思想。分析力学确定的一个哲学，最小运动量原理（不变运动量原理），就是整个拉格朗日和哈密顿力学的基石。最小运动量原理说的是什么呢？物体之所以按照某一条路径移动，演化（例如在相空间中），而不择其他，不是因为偶然和局部的定理，而是因为这条路径从全体上来看与众不同。
路径从开始到末端的所有点，共同确定了这条路径的独特性。从数学的语言来说，选定一个积分函数，考虑路径上的每一个点并做积分，得到的积分值就确定了这个路径的性质。而物理学认为，只有积分值处于局域极大（或者极小）时，此路径才是可实现的。也就是，系统演进的路径被此积分的稳定点条件唯一确定。这个积分就叫做运动量（ACTION），积分函数就是拉格朗日方程。
这句话说明了什么，这句话的意思就是，系统演化的路径，不是每一时刻都由上一时刻“偶然”确定的，而是从最开始就被路径上的每一个点所唯一确定。我们如果给定一个判别函数（例如lagrangian），就能从系统所有可能的路径中筛选出一条唯一路径，而系统也必定从最初，就按此发展。
将这个结论套用在“命运”中，也即命运的必然性。
显然我们还言之尚早。命运系统和简单力学系统有几个显著不同。首先，他是一个极其庞大的复杂体系，非线性的混沌体系；其次，系统具有不确定性和概率分布；最后，参与的每一个人都有“自由意志”，而“自由意志“难道不能够通过改变什么变量而改变实现确定好的系统轨迹呢？
对于第一个区别，我认为，即便系统的复杂程度不同，遵循的基本的力学规则是不会变的。宇宙的设计者是不会为不同规模的系统设计不同的演进规则的，这样做并不”明智“。充其量，也仅是不同规模的系统在同一规则下表现出来的性质有些不同。因此你选取的积分方式可能需要不一样（否则计算会太复杂，你需要利用大规模系统的一些特性）。例如刚体系统，具有自己的转动惯量张量和主旋转轴。但这并不是说他不遵守牛顿定律了。命运系统肯定也有自己特别的一些”规律“和守恒性质，但最小（大）作用量原则不变。
对于不确定性，我以为，不确定性反应的是不对易观测算符对各自态空间之间的干扰，并不是说”测不准”，而是“不能一起测（准）”。这可能暗示我们这个世界深层次的运转定律的问题，但也很可能仅仅是量子力学自身沿袭矩阵力学以来的数学缺陷。不论如何，即便量子力学指出了不确定性，在较为宏观的整体局面上，量子力学也认定，量子体系也是沿袭系统演进的拉格朗日量的（所谓路径积分）。虽然表述从路径的必然实现，转化到按一定概率实现，但也还是在稳定点路径附近，实现的概率最大；离开稳定点越远，实现概率越小。反应到概率分布的命运系统中，会使得命运的进展呈现出一定的随机性，但依概率必然。

最后一点，本质上是一个自由意识的问题。这是一个持续至今风靡20多年的大讨论。我当然没有办法望大师们的项背，只能在此提出一些自己的见解。我认为意识自由是个相对的概念，它是存在于”绝对“体系中的。所谓绝对体系，就是体系中的物理，相比内在事物的演进，是绝对的，不变的。然而这样的体系物理，允许内在事物产生小的不确定性，也就是所谓的”自由意识“。自由意识绝对不是突破了我们现在控制演化进程的物理，相反，他就是这个大物理所包孕的产物：自由意识本身也遵循”因果定律“，自由意识本身，也有路径。比如，按袁兄为例，他的”自由意识“并没有让他在最后一刻打消跳湖的想法，相反，他跳湖的”自由意识“本身，就是”生活无聊，不大胆“自由意识的因果产物（或者说，路径延续 ）。我们还可以举另一个例子，那就是你突然决意“自杀”，来恶意打破此文”宿命论”。但你不会这样做，因为这可能只是你的突发奇想，这不是你”有因有果”的自由意识；而如果真是，那只能说明你的自杀是必然的：因为你的死和我的文章形成必然的因果关系，恰恰证明了你的死是可以预期的，或者说，是路径的一部分。此外，人的意识往往是自然事物的反应，人也不会无时无刻的用“自由意识”做决定（大部分时候你是迫不得已，路径的一部分）。因此，我们不得不得到这样的结论：自由意识的自由性是无庸置疑的，他能在小的时间尺度和空间范围内按概率产生一些不确定性，但从大的尺度范围和大的概率事件来讲，他并不能改变系统演进的预设路径。
如是，命运从相对大尺度，大范围，大概率上而言，是“注定"的，是预设路径的；这和系统的复杂性，量子力学的新揭示无关。而你的自由意识或许会起到一定作用，但往往都是促成命运的轮转，而不是相反。
 
 
文/ BO
2011/6/30
 
纪念逝去的，不曾谋面的袁兄